我是张三，小名叫石榴。一个票贩子。我是人们眼中的坏人。但我不是那种纯粹的坏蛋，只是没有抑制好似乎每个人都会有的，那种间歇性邪恶冲动。欲望暂时殖民了大脑。理论上，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前面说到，我们冒充一个公司开了个企业户，然后通过网银签了不少商业承兑汇票流转了出去。突然有天，发现网银不能登录了。隐约感觉可能要出事了。准备跑路。说实话，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后来听说是有人拿着我们开的商票去一个银行贴现，对方不知怎的怀疑这个户是假的，然后联系了这家集团公司的总部，把电票截图发给了他们。再后来，那个总公司找了它的分公司进行核查，也就是我们的开户所在地的那个真张三。得到并未开户的答复后，委托分公司在当地报了案。再接着，我们的网银就不能登录了。

赵六害了我。

这个人怀的很，脑子转的快。高智商的人没朋友，高情商的人没敌人。他两者兼有。我还在读大二的时候，就认识了他，QQ加的。

看名片，是深圳中能公司的高管，他自己是股东加老板。那会我在上货币金融学，问了他些票据的东西，发现他知道很多，顿生崇拜。小白的人，稚嫩的傻乎乎。

混熟之后，他教了我不少东西。在弄那个假户之前，其实我们也利用过他中能公司的这个真户。只是发现认可度不高，贴现困难，所以才想着弄个大公司的账户。

树大好乘凉。人都是喜欢听起来高大上的东西。是什么不重要，听起来是那么回事就好多了。

自己的户，玩法很简单。开票，借票，收手续费。银行借钱，我们借票。我们没钱，只负责开票，然后把票借给别人周转，收出票费。有些客户比较精明，不好忽悠，担心支付不出去。通常我们会拍胸口告诉他们，这些票保证可以贴现。从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真真假假的，谁分的清呢。因为大部分银行对贴现要求很高，也为了以后万一借票人要退票，我们也有个说辞，开票之前，我们会签订一个虚假的购销合同。我们购买他们的产品，他们给产品，我们用票据支付。

当然，是不会有真实交割的。他们给几个点的开票费，我们给票。

就这么简单，粗暴。

简约而不简单。陈道明说的。这和他卖西装一样，到底质量怎么样，怎么能看出来呢。

购销合同的模板是赵六给我的。为了看起来更像真的，合同会约定开出的票只能用于工程质押、借款抵押啥的。

出票前，也要核对他们的营业执照，以便于根据他的经营范围来弄合同。他们不知道，最后如果不给合同中的产品，开票费是不退的。我们的开票费很贵，通常是汇票金额的7%左右。中间的几天，我们还借用过另外一个公司的账户开票，收到手续费后还会分给他们一部分。

后来，很多客户发现银行不给这些票贴现，找我们退钱。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了。购销合同他们都没履行，我们的货呢。白纸黑字的设计，让我们有一点点可以耍赖的心安。知识越多越反动，自欺欺人也会更彻底。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每个社会人，都应该得到一个小金人。

到了读大三的时候，赵六让我兼职去中能公司做财务，组织发行理财产品，向客户筹集资金。当时，我还很嫩，不知道理财是金融业专营的，需要国家特批。不过赵六套路很熟练，在对外宣称的时候说是理财产品，而实际上和客户之间签订的却是借款合同与合作协议，以民间借贷的形式来募集资金。

找来的钱，起初还投点项目，后来股票配置越来越多。客户获取固定的收益，超额的部分归我们。每周，我都会向赵六报告一次。通常，我都是早上炒股、炒期货，下午到银行开承兑汇票，100%存款质押的那种，他们给的存款利息很高。第二天早上，我再把开出的票据或者信用证找人再贴现了。

贴现后的钱再去玩股票，然后再开票，反复操作。开始的时候还好，后来发现套利空间越来越窄，政策忽松忽严，有时候甚至不够支付利息。因此，才逐渐铤而走险，玩起了股票与期货。很倒霉，很快碰到了股灾，我们亏损了二十几亿。为了防止破裂，赵六让我接着发新产品，承诺压根不可能的高额利息。

窟窿越来越大。进了无底洞，怎么能轻易出来呢。一入股市深似海，从此平淡是路人。差不多同时，我们冒名开的那个企业户网银也不能登录了。感觉要坏菜。祸不单行。于是，我将中能从客户那新募集来的两千万转账到了自己卡上，然后取了900万现金，准备跑路。剩余的一千多万，还给了被我忽悠，投资给我的那些可怜亲戚。跑路的前一天，我在网上买了台新的小米手机和两张电话卡。

地下买卖，名字都不是我自己。

原来的手机也格式化了，扔在了一个垃圾桶里。从此，世间再无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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