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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研究

每日一贴 票交所 评论

发展中小企业票据融资是解决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的重要途径之一,也是落实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抓手。由于当前我国票据市场融资功能发挥不足、中小企业准入门槛过高、征信体系效率低下等原因,中小企业票据融资需求难以满足。

金融科技则是改善这一现状的重要手段,具体包括利用大数据风控建立企业画像、完善信用评价建设,利用区块链技术降低供应链风险,以及建立以监管科技为基础的票据市场风险监管体系。此外,进一步完善以票交所为核心的票据交易底层制度设计和基础设施建设也是充分发挥中小企业票据融资功能的重要保障。

一、引言

近年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在金融领域的应用逐渐兴起,科技与金融的深入结合催生了金融科技(FinTech)——这一当前全球最为火热的概念。按照金融稳定理事会(FSB)给出的定义,金融科技是指通过技术手段带来的金融创新,其创造的新业务模式、技术应用以及流程和产品能够对金融市场、机构或金融服务的提供方式产生重大影响。2015年以来毕马威(KPMG)每年会发布两份《金融科技行业脉动报告》,其2018年度最新报告显示,仅2018年上半年美国区块链投资规模已经超过了2017年全年的投资总额。

随着相关理论与应用研究的不断深入,金融科技也开始在更多的实际场景落地。仍以区块链为例,2019年6月18日著名社交网络平台公司Facebook宣布将推出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货币Libra,人民银行已经宣布即将推出自己的数字货币DCEP。区块链电子病历已在上海第一人民医院、安徽省立医院等上线,在保护患者隐私的基础上提高病例管理效率和透明度。此外,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酒类和食品溯源、法律认证等也已先后落地。

2018年1月25日票交所正式上线并试运行数字票据交易平台,利用该平台顺利完成了中国工商银行、中国银行、浦发银行等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票据签发、承兑、贴现和转贴现等业务。作为金融基础设施中应用金融科技最早的一批,金融科技对于提升我国票据市场票据发行和交易效率具有重要作用。事实上,2016年票交所成立以来,我国票据市场发展愈加规范,市场规模稳步提高,标的标准化、电子化和交易主体多元化程度明显提升(汤莹玮,2018)。但与欧美成熟市场相比,我国票据市场还有不少差距,票据支持企业融资尤其中小企业融资能力不足是突出问题之一(汪办兴,2019)。这其中固然与中小企业面临不确定性大、经营风险高有关,但现有票据市场制度设计未充分考虑中小企业服务需求也是不争的事实。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深化金融体制改革,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能力,提高直接融资比重,促进多层次资本市场健康发展。金融科技能有效提升金融服务效率,显著增强金融服务长尾客户能力。票据市场作为货币市场重要组成部分,如何运用金融科技进一步提升中小企业票据融资能力,这对全面提高票据市场运行效率,充分发挥票据市场服务实体经济能力具有重要意义。

二、中小企业票据融资需求和难点分析

对于现代企业而言,通过债务、股权等外源融资方式扩张经营是公司快速发展的关键。由于成立年限、规模、业绩等门槛,中小企业基本不可能上市发行股票融资。而鉴于小公司资产抵押能力弱,商业银行在信息不对称情形下会选择低利率贷给资产抵押能力强的大公司,而不会提高利率贷给中小企业,即产生所谓信贷配给现象(Stiglitz和Weiss,1981)。同时,在仍以国有银行占主导的我国银行体系中,民营中小企业也相对更难获得贷款(叶康涛和祝继高,2009)。这些问题导致当前我国中小企业普遍面临着融资难、融资贵的困境。

在此背景下,票据融资就成为拓展中小企业融资渠道的一种重要方式。一方面,与银行贷款相比,票据融资由于期限更短,使其具有更高的流动性和更低的成本,2019年第三季度我国票据贴现加权平均利率仅为3.25%。另一方面,票据融资更可能发生在有供应链关系的上下游企业之间,这意味着票据融资的交易对手往往彼此熟悉,相对风险也会更低。此外,企业在生产经营中货品或服务与款项的交付很可能不会同步,因此基于应收账款开展票据融资也是客观真实的需求,这对缺少其他融资渠道的中小企业而言可能至关重要。2018 年末票据融资余额为5.78 万亿元,中小企业申请的贴现业务量占到三分之一,票据业务已经成为中小企业获得金融支持的重要渠道。

近年来,我国票据市场有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票据市场规模稳步提升, 2018年全年商业承兑汇票承兑发生额18.27万亿元,较上年增长24.84%,年末承兑余额11.96万亿元,较上年末增长22.25%(上海票据交易所,2019)。票据电子化程度明显提高,2018年电票承兑占比94.09%,电票贴现占比97.86%,电票交易占比97.3%(宋汉光,2019)。票据市场参与主体更加丰富,票据作为货币市场工具的功能进一步加强。但在支持中小企业票据融资方面,仍有比较明显的不足之处。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票据融资功能未能充分发挥。根据现行《中华人民共和国票据法》(以下简称《票据法》)的规定,我国票据的签发、取得和转让须具有真实的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这一真实票据原则对于早期我国票据市场的规范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但在票据融资已经成为我国企业重要融资途径的当下,真实票据原则制约了票据融资功能的进一步发挥,增加了企业短期融资成本,不利于票据市场的深化发展。

其二,中小企业票据融资门槛受限。商业承兑汇票和银行承兑汇票是中小企业开展票据融资的两种方式。目前我国票据市场后者占主导地位,但商业银行对企业开立银行承兑汇票有一定审核流程,而中小企业因资产规模小、现金流不稳定、担保和抵押机制不健全等原因往往难以获得开立资格。商业承兑汇票虽基于企业自身付款承诺开立,但由于市场对违约企业惩戒不足,信息不对称带来的逆向选择效应导致商业承兑汇票难以获得市场认可(李雪玉,2019)。

其三,企业信用评价体系有待完善。信用评级是企业申请银行贷款、发行债券等债权类融资的重要依据。目前,我国企业信用评级主要是针对上市公司和大型公司的债券评级,为中小企业做信用评级的机构虽也有不少,但普遍缺乏市场公信力,尤其是银行对其认可度不高。近年来,我国公司债违约风险显著上升,中小企业由于难以获得有效的信用评级,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其票据融资业务的开展。

三、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应用场景

历史经验表明,金融业对科技创新的包容与接纳程度一直很高,金融业自身也保持很高的技术创新水平。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全球范围内涌现了一股金融创新浪潮,诞生了ATM和Excel两个重要的金融工具创新。前者便捷了银行前台柜员业务的开展,后者使“普通”金融从业人员能轻松进行数据分析(Arner等,2015)。与这些金融创新工具相比,金融科技不仅提高了金融服务效率,更重要的是拓展了金融服务的边界,推动普惠金融在全球范围的兴起(尹优平,2017)。

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研究
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研究

票数据来源:中国人民银行网站

2017-2018年中国中国人民银行普惠口径小微贷款余额及增速

2013年11月12日,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发展普惠金融,鼓励金融创新,丰富金融市场层次和产品”。近年来,我国普惠金融发展势头良好,中国银行业小微贷款余额数据显示,我国银行业小微贷款连续四年稳步增长。人民银行普惠口径统计显示,2018年人民银行普惠口径小微贷款余额达到8万亿元,增速为18%。但银行从事普惠金融业务仍面临商业可持续性不理想的现实困境,毕竟与获得的收入相比,其运营中的客户平均成本过高。而通过金融科技改造IT基础设施,可以显著提高服务效率,降低运营成本。

票据融资是提升中小企业融资能力的一种重要途径。但是,在当前仍以银行承兑汇票为主的票据市场,信息不对称下的逆向选择效应导致中小企业票据融资业务很难开展,对此金融科技大有用武之地。

首先,大数据风控技术能为中小企业提供更全面的信用特征刻画。传统银行限于信息获取能力和成本,往往只能从资产规模、过往业绩、现金流等有限信息进行风险评估。而大数据风控能够基于行业现状、企业信息、财务表现、供应链特征、担保方式等多维度数据信息进行综合建模评估,甚至通过与金融科技公司、普惠金融平台等合作,进一步搜集获取企业资质、股东和法人网络、市场舆情等其他重要信息,建立对中小企业的精准用户画像。由此识别出规模小、暂时业绩一般,但有潜力的中小企业,为其开展票据融资业务提供信用和担保依据。

其次,区块链技术能降低中小企业承兑汇票融资的违约追溯风险。作为比特币等加密货币的底层技术,区块链因其去中心化、不可篡改以及匿名性等优势备受关注。区块链应用于票据交易中,可以实现交易的不可篡改和可追溯本源,从而极大地压缩了违法违规交易的生存空间。与此同时,借助区块链上的智能合约功能,可以对票据交易的用途、方向、约束条件等重要信息进行事前约束,甚至达到所谓“交易即结算”的结果。

最后,金融科技能推动中小企业票据工具和模式创新。与成熟市场相比,我国票据市场起步较晚,市场结构、交易规模、主体行为都有待进一步发展和完善。通过机器学习、人工智能等技术可以对交易主体行为进行有效预测,结合A/B Test等分析方法及时发掘潜在的有融资需求且风险匹配的中小企业。同时,借助大数据建模技术推动票据市场开展工具和业务创新,探索ABS、期货、期权等票据衍生品的建模分析,丰富中小企业票据融资的工具种类,推动票据市场活跃度提升,进一步改善中小企业的票据融资效率。

四、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风险监管

近年来,受到国内外政治经济因素影响,我国金融市场风险明显加大。公司债违约频发,仅2019年上半年,我国债券市场新增25家违约发行人,涉及到期违约债券59期,到期违约金额合计约303.39亿元。P2P暴雷事件不断,2019年暴雷的平台已超过150家。此外,宏观经济增速下行的同时,CPI上涨风险也初步显现。因此,风险预警和风险处置仍是当前金融市场监管的重点问题之一。

中小企业作为风险相对偏高的主体,客观来说其开展票据融资本身会面临更高的风险,尤其是经过2016年的票据风险案件频发,保证票据市场的健康平稳运行是当前监管工作重点之一。金融科技推动中小企业承兑汇票融资的核心也在于其提高了对中小企业的风险识别和定价能力,以及降低了票据融资中的一些流程和操作风险。事实上,从监管视角来看,金融科技对中小企业开展票据融资业务,甚至整个票据市场的风险监管也有积极作用。

首先,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能提高对票据市场系统性风险的预警和处置能力。推动中小企业开展票据融资客观上提高了市场风险,如何预防和化解风险显得尤为重要。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前车之鉴表明,金融市场中风险是在网络中传播的,防范和化解重大风险的关键在于防止关键节点被感染风险。传统金融理论和分析工具只关注局部风险和线性传染,借助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尤其是复杂网络分析方法,能够更好地识别票据市场中的关键风险点和传播途径,从而便于监管上做好风险预警监测和提前化解与处置。

其次,区块链能降低中小企业商业承兑汇票融资的供应链风险,实现票据交易的穿透式监管。承兑汇票融资往往依托供应链关系展开,一旦下游企业出现违约,其很可能沿着供应链向上游层层传递,不断放大风险。应用区块链技术除了降低单笔交易发生违约的风险,更重要的是监管层能够获得票据融资与交易链条上的全部信息,从而对可能发生的供应链风险信息提前掌握,进而实现对票据交易的穿透式监管。最后,监管科技能提高票据市场的监管效率,降低中小企业的合规成本。近年来,随着金融风险事件频繁出现,金融监管的强度不断提高。这带来了两个方面结果:一是政府对金融监管的投入明显增加,二是企业面临的合规成本明显增加(傅强,2018)。中小企业由于相对高风险属性,其开展票据融资自然也会带来监管成本与合规成本的上升。应用监管科技应是解决相关问题的重要方向。具体思路上则以建立数据驱动的票据监管模式为核心,构筑起分布式、智能化的实时监管策略,试点以监管沙箱为核心的金融监管体系,保护票据市场各类参与主体的合法权益,维护票据市场稳定。

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研究
数据来源:汤森路透2017《了解你的客户(KYC)合规调查报告》

2016-2017年全球大型金融机构KYC合规平均支出
金融科技与中小企业票据融资研究

数据来源:汤森路透2017《了解你的客户(KYC)合规调查报告》

2016-2017年全球大型金融机构KYC合规平均人数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作为金融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近年来我国票据市场一直保持稳步健康发展。尤其是2016年票交所成立以来,票据市场规模稳步提升,电子票据占比不断提高,市场规范化程度明显改善。但与此同时,由于基础制度、市场结构等原因,票据市场融资功能的发挥仍然十分欠缺,尤其是对融资难、融资贵的中小企业而言,目前市场还不能满足其较强的票据融资需求。面对因商业票据市场不发达、信用评级体系不完善等导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金融科技是解决这一难题的重要途径。要更好地发挥金融科技的作用,相关制度和配套基础设施建设必须跟上,几点政策建议如下。

第一,完善以票交所为核心的承兑汇票融资基础制度建设。一个具有足够规模和流动性的市场是降低信息不对称的根本。因此,要进一步拓展票交所市场参与主体类型,加强票据标的标准化建设,鼓励更多的市场主体在承兑汇票发行和交易时采用线上模式。探索针对不同类型票据标的交易建立分层做市商制度。争取修订现行《票据法》的相关内容,鼓励融资性票据、票据衍生品等票据产品和工具创新。

第二,完善中小企业票据融资信用评级体系建设。建立中小企业票据融资信息平台,搜集拟开展票据融资业务企业的财务表现、组织架构、股东法人社会网络、关联企业等相关信息,依托自主研发或市场引入的大数据风控建模技术,构建科学合理的企业票据融资信用评级体系。依托票据融资信用评级体系大力推动商业票据市场发展。

第三,推动建立票据监管数据报送体系。完善票据融资交易企业监管相关的数据报送机制建设,建立自主采集、自主分析的监管数据报送、分析系统,对重点企业建立风险监测和预警制度。探索应用监管沙箱开展票据衍生品、票据抵押证券等创新业务开展。

此外,在数字承兑汇票交易平台探索对区块链智能合约的使用,进一步降低票据交易的供应链风险,探索利用区块链技术开展其他票据产品、工具和业务创新。

①作者简介:顾研,供职于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周强龙,供职于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研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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