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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首例电票诈骗案一审宣判,涉案资金20亿,三名被告被判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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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9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我国首例利用电子银行承兑汇票进行诈骗案作出一审判决,判决逯某某、崔某、张某无期徒刑,其余三名被告人胡某、黄某某、周某被判处7至13年有期徒刑。至此,震惊全国的首例电票诈骗案,从案发到一审宣判,历时两年多

2018年12月19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我国首例利用电子银行承兑汇票进行诈骗案作出一审判决,判决逯某某、崔某、张某无期徒刑,其余三名被告人胡某、黄某某、周某被判处7至13年有期徒刑。至此,震惊全国的首例电票诈骗案,从案发到一审宣判,历时两年多,暂时告一段落。

案件审理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是本案瞒天过海的作案手法令人惊叹,俨然一部现实版的《偷天换日》。作为本案的诉讼代理人之一,细细想来,本案从准备到案发,大致经过了八个步骤,我将其称之为“天龙八步”。

第一步:初次相识

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当今社会,成就任何事情都需讲究团队协作,本案也不例外。本案头号人物崔某,资历一般,但为人豪爽,出手阔绰,颇有人缘,从事资金掮客工作。一次偶然机会,崔某在饭局上认识了本案二号人物逯某某。逯某某原系焦作中旅银行公司部的副总经理,后因其放出的几笔贷款出现不良而被焦作中旅银行辞退。虽然已经离开焦作中旅银行,但是他在焦作中旅银行工作十多年,对焦作中旅的情况十分了解。崔某作为资金掮客,遇到像逯谋谋这样的银行高管自然不会放过,你来我往两人也便熟实了。后逯某某在饭局上认识了本案的三号人物,在浙江某银行票据部任职的张某。张某年纪不大,但是聪慧过人,在浙江某银行票据营业部任职多年,对票据业务十分精通。后经逯某某介绍,张某与崔某在饭局上相识,不得不说,中国的饭局是个神奇的社交平台,有不少大事就是在饭局上完成的。至此,本案的“三巨头”全部出场。三人经常把酒言欢,誓言做一番事业。

2016年5月,几家企业找到崔某,想要通过崔某获得融资,但由于缺少抵押物,无法正常从银行获得贷款。一次饭局上,崔某将该情况告诉了逯某某和张某,张某提出,可以通过开具电子银行承兑汇票并贴现的方式为企业融资。

第二步:共谋大计

崔某、逯某某虽混迹于金融圈多年,但对通过电子银行承兑汇票贴现获取融资这样的“高端”业务却知之甚少。所以当张某提出这个方案时,两人一脸茫然,十分崇拜的望着张某,如饥似渴的想要知道什么是电子银行承兑汇票,如何通过电子银行承兑汇票贴现获得融资。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电子银行承兑汇票:2009年,中国人民银行为了降低票据的流通风险,增加票据的流通性,批准设立电子商业汇票系统。次年,该系统在全国推广应用,我国进入票据电子化时代。

电子银行承兑汇票由出票人以数据电文形式向开户银行提出申请,经承兑银行审批并同意承兑后,该票据可以在电子商业汇票系统上流通转让。因为电子银行承兑汇票的开具、承兑、流通等过程均需在中国人民银行设立的电子商业汇票系统上完成,因此,电子银行承兑汇票出现以来,一直以无假票著称。

正常情况下,企业要申请开具电子银行承兑汇票,需要向承兑银行提供充足的担保物,银行才会对该票据予以承兑,一张电票一旦被银行承兑,这张电票就获得了在市场上流通的生命,因为有承兑银行作为付款的兜底方,电票的最终持票人不用担心拿不到钱。

听完张某的这个方案后,崔某提出,要开具电子银行承兑汇票需要向承兑银行提供足额的担保物,可是这些需要融资的企业根本无法提供担保物。张某说,他有办法不用提供担保物也能开出电子银行承兑汇票。

第三步:借壳上市

张某所说的不用提供担保物就能开出电子银行承兑汇票的办法就是冒用其他银行的名义对企业开出的电子商业汇票进行承兑。既然是冒用其他银行名义承兑,就不能让被冒用的银行发现。电子商业汇票系统设立以后,能够在电子商业汇票系统上对电子银行承兑汇票进行承兑的银行有两类:第一种是实力雄厚的国有商业银行,可以直接接入电子商业汇票系统;第二种是资金总量较小的地方城商行,不能直接接入电子商业汇票系统,只能通过大的国有商业银行代理接入电子商业汇票系统。

张某心里清楚,大的商业银行管理规范,要冒用难度较大,所以只能找小的城商行。即使冒用小的城商行名义对汇票进行承兑,也需要对该银行有足够的了解,最好城商行里有自己的人,此时,焦作中旅银行就成为最佳选择。前面提到,虽然逯某某已经离开焦作中旅银行,但是其在焦作中旅银行公司部工作多年,很容易弄到焦作中旅银行的营业执照、金融许可证、印鉴模板等相关执照复印件,有了复印件再制作出以假乱真的“原件”轻而易举了。

第四步:移花接木

要冒用焦作中旅银行的名义代理接入电票系统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与大的商业银行签订《电子商业汇票系统代理接入协议》;第二,在大的商业银行开立同业户。而逯某某恰巧在某次饭局上结识了工商银行票据营业部郑州分部的赵某,工行票据营业部郑州分部对签订《代理接入协议》管理十分松散。逯某某将焦作中旅银行与郑州分部签订《代理接入协议》的意向告诉赵某后,赵某一口就答应了;此时,赵某并不知道逯某某已经不是焦作中旅银行公司部的副总经理;《代理接入协议》的签订过程也十分简单,赵某把协议电子版发给逯某某,逯某某打印出来盖好私刻的焦作中旅银行的印章后寄给赵某,赵某给《代理接入协议》盖章后按照逯某某的要求将协议寄到了兰州。《代理接入协议》签订好之后为何寄到兰州而不是寄到位于焦作的焦作中旅银行,这个原因我后面会提到。

签订好代理接入协议,接下来就是找一个工商银行的分行或者支行,以焦作中旅的名义开立一个同业户并代理接入电票系统。由于冒用焦作中旅银行的名义与工商银行票据营业部郑州分部签订《代理接入协议》完成的太容易了,以至于他们认为后面同业户开立也并非难事,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根据《关于加强银行业金融机构人民币同业银行结算账户的管理的通知》的规定,银行为其他银行开立同业户,除了需要核实银行资质材料的真伪外,还要通过大额支付系统核实银行身份,并派人到申请开户银行上门核行面签。

张某心里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控制焦作中旅银行的大额支付系统,如果工商银行通过大额支付系统查询的方式对开立同业户的焦作中旅银行进行核实,那他们冒用焦作中旅银行开立同业户的行为就会被发现。所以,他们在寻找开立同业户的银行时,首先向开户银行说明焦作中旅银行大额支付系统无法收到查询信息,换句话说焦作中旅银行不能通过大额支付系统进行核行确认。

张某、崔某等人跑了东北、上海等几家银行后,发现几家银行都需要通过大额支付系统进行核行,他们不得不放弃。后来他们听说兰州某银行不用通过大额支付系统查询就可以开立同业户,他们立即赶往兰州,并让郑州分部的赵某将签订好的《代理接入协议》直接寄到兰州。但是到了兰州之后才发现兰州某银行也需通过大额支付系统核行,他们只得失望而回。

正当张某等人一筹莫展时,一次偶然机会,崔某经北京资金掮客杜某介绍,认识了工商银行廊坊支行副行长李某,崔某以焦作中旅银行员工的身份把焦作中旅银行想要在工行开立同业户的想法告诉了李某,并向李某解释,焦作中旅银行被中国港中旅集团收购后,行内新旧两派内斗严重,以致大额支付系统无法收到核行信息,但可以接受工作人员亲自核行面签。李某就给廊坊支行的开户工作人员打了招呼,要求工作人员配合张某等人开立同业户。虽然工行廊坊开发区支行同意开立同业户,但还是要到焦作中旅银行核行面签。张某将核行面签的事情告诉逯某某,并提出需要逯某某在焦作中旅银行借一间办公室,以便在核行面签时使用。

第五步:瞒天过海

在焦作中旅银行借一间办公室对于在焦作中旅工作多年的逯某某来讲并非难事。核行面签日期确定后,逯某某找到焦作中旅银行保卫部经理赵某某,告诉他将在某天中午到赵某某办公室喝茶,顺便跟几个朋友谈点业务。共事多年的老同事要借自己的办公室喝喝茶,赵某某自然无法拒绝;赵某某在工作时间有中午回家休息的习惯,核行面签的当天,赵某某早早的回家了,临走前把办公室钥匙放在一楼的门卫处,并告诉值班的门卫,逯某某中午要来喝茶,到时候把钥匙给他。

核行面签的当天,逯某某以焦作中旅银行办公室主任的名义在保卫部经理办公室里接待了前来核行面签的工行廊坊支行的两名员工,由于一些核签材料上需要焦作中旅银行法定代表人签名,他们又提前找好李某某冒充焦作中旅银行的法定代表人。当廊坊支行的工作人员要对法定代表人的签字过程进行录像时,李某某显的有些紧张,幸好签字过程很短暂,才没有露出马脚。

核行面签完成之后,张某顺利在工行廊坊支行开立同业户,并拿到了同业户的U盾,张某紧接着又以焦作中旅银行名义在工行廊坊支行代理接入电票系统,虽然廊坊支行工作人员对代理接入电票系统业务操作不熟练,但是在张某的指导下也顺利完成了。

第六步: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开立同业户并代理接入电票系统后,接下来就是寻找符合开票条件的企业;找到能够开具电子银行承兑汇票的企业很容易,但是要让这些票据在市场上顺利流通,就要找一些有国企背景的企业,于是本案的四号人物胡某和五号人物黄某某就出现了,胡某和黄某某手中都有几家有国企背景的企业,两人的企业刚好也有融资融资,所以听说张某和崔某能够帮他们的企业融资,就义不容辞的答应用他们的企业帮忙开票。

第七步:牛刀小试 屡试不爽

2016年7月27日,张某、崔某、胡某等人齐聚在工行廊坊支行附近的七修酒店内,开始为开票做最后准备。“票据专家”崔某经过调试,成功以焦作中旅银行名义代理接入电子商业汇票系统,并以胡某和黄某某控制的公司分别作为出票人和收票人开具40份电子银行承兑汇票,每张票据金额5000万元,合计开出电票金额20亿元人民币。40张电票经焦作中旅银行承兑后在很快在几家金融机构内背书转让,张某等人获得票据贴现款19亿余元。

正所谓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张某等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行为很快被暴露。并且,从2016年8月28日获得票据贴现款到8月5日东窗事发仅仅用了七天,和七修酒店的“七”字不谋而合。

第八步:东窗事发

倘若张某等人获得19亿元电票贴现款后就此收手,获得融资的企业在一年内能够顺利把借款还上,张某等人用企业的还款向最后的持票人付清票据款项,则本案背后的犯罪行为可能永远不会被人所发现。

但是,万事皆毁于贪。张某、崔某、逯某某等人以高息将票据贴现款借给需要融资的企业后,部分企业提出需要更多的融资款,张某等人觉得,这种办法来钱太快太容易了,何不趁机再来一把,做完这一把就金盆洗手,从此快意人生。于是,“三巨头”经过商量,以同样的手法又开出10亿的电子银行承兑汇票,并问之前交易的金融机构是否继续收票。该金融机构的票据部负责人徐某某也想借机再挣一把,但是这次徐某某提出把交易利率从之前2.9%提高到3.4%。3.4%的利率要高于票据市场平均交易利率不少,徐某某以为对方肯定会砍价,但是没想到张某等人一口就答应了,这反而让徐某某多少有些不放心。徐某某刚好认识一个焦作中旅银行的朋友,就打电话过去问他朋友你们最近承兑的一批电票为什么这么高的贴现利率,对方告诉徐某某,焦作中旅银行没有接入过电票系统,也没有承兑过任何电子银行承兑汇票。酷暑八月,徐某某听到这话却惊出一身冷汗。

徐某某将情况向上级领导汇报后,金融机构高层领导连夜开会讨论后决定报警,上海经侦接到报案后将涉案银行账户全部冻结,但是只冻结到部分涉案资金。其中崔某、逯某某等人分得的款项还未来得及转移即被冻结,张某分得款项后,携带行李箱到各大银行提现,两天之内提现4000余万元。张某后来虽然到案,但是4000余万的款项至今仍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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